逆时的记忆_第15章

血红色的倒计时，如同恶魔的眼瞳，在平板电脑冰冷的屏幕上跳动着。

【00:47:15】

【00:47:14】

……

西山跨江大桥！

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，未来碎片中那崩塌的钢铁巨兽、无数车辆坠落的惨状，与屏幕上这行冰冷的小字瞬间重叠！那不是遥远的预言，而是迫在眉睫的、正在倒计时的灾难！

四十七分钟！不，现在只剩下四十六分钟多了！

那个无面的雕塑，它不是在指路，它是在……示警！用这种诡异而直接的方式，将一个来自未来的、血淋淋的“结果”投射到了他的现在！

阻止它！必须阻止它！

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占据了林默的全部思维。无论这灾难是意外还是人为，无论背后牵扯到多么庞大的阴谋，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！苏眠在录音里提到“阻止他们”，难道指的就是这个？

他猛地抬头，看向那个无面雕塑。它依旧僵硬地指着平板电脑，那张空白的脸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，显得愈发诡异。周围的恐怖尖啸声不知何时已经低伏下去，变成了背景里持续不断的、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。

没有时间探究这雕塑的来历和原理了。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，赶往西山跨江大桥！

他转身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上楼梯，回到观测站的主厅。大门依旧紧闭，他用力去推，纹丝不动。

“开门！”他低吼着，用肩膀狠狠撞去，只换来一阵沉闷的回响和肩伤处钻心的疼痛。

他被困住了？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。

不！不可能！那个存在（无论是“深渊”还是别的什么）既然引导他来这里，给了他警告，就不可能只是为了把他困死在此地！
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目光再次扫过空旷破败的大厅。一定有出去的方法。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些垂落的线缆和断裂的基座上。

线缆……虽然大多被剪断，但似乎……仍有极少数，从墙壁的破损处，延伸向地下更深的地方？他之前没有注意。

他快步走到大厅角落，一处墙壁破损较严重的地方，扒开缠绕的废弃线缆和灰尘，后面赫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向下的狭窄金属通道，里面有简陋的梯子。一股更强的、带着铁锈和臭氧味道的气流从下方涌出。

这是一个维修通道？还是……另一个出口？

没有选择！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，顺着冰冷的梯子向下爬。

通道并不深，下面是一条狭窄的、布满管道的地下走廊，空气浑浊，但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水流声和……车辆行驶的噪音？

他沿着走廊向前摸索，光线昏暗，全靠平板电脑的微光照明。走了大约几分钟，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竖井，井口有微光透入，并伴随着更清晰的车流声。

他奋力爬上竖井，推开头顶一个沉重的、伪装的井盖，清新的冷空气瞬间涌入肺叶。

他出来了！

环顾四周，他正处于西山山脚下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，远处，西山跨江大桥巨大的拉索桥塔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清晰可见。观测站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半山腰，寂静而诡异。

他看了一眼平板。

【00:41:08】

【00:41:07】

……

只剩下四十一分钟！

他冲出灌木丛，来到山脚下的公路边。这里距离大桥还有相当一段距离，他需要交通工具，最快的交通工具！

他站在路边，不顾一切地挥手拦车。几辆车呼啸而过，没有停留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绝望开始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他的心脏。

终于，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出租车减慢了速度，停在他身边。司机摇下车窗，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大叔。

“师傅，去西山跨江大桥！快！非常急！”林默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，语气急促。

司机被他狼狈的样子和焦急的神情吓了一跳，疑惑地问：“小伙子，你没事吧？怎么弄成这样？去大桥那边……”

“没时间解释了！人命关天！求你快开车！”林默几乎是吼出来的，同时将身上最后几张皱巴巴的现金全部掏出来塞给司机。

司机被他吓到了，看了看钱，又看了看他惨白的脸色和额角的灼伤，嘟囔了一句“遇到疯子了”，但还是踩下了油门。出租车猛地窜了出去。

林默紧紧盯着平板上的倒计时，心脏随着秒数的减少而疯狂跳动。

【00:35:19】

【00:35:18】

……

“师傅，再快一点！能多快就多快！”他不停地催促。

“已经很快了！再快超速了！”司机不满地抱怨，但还是提了速。

车辆在通往大桥的公路上飞驰。林默的大脑在飞速运转。如何阻止？大桥即将断裂，是结构问题？还是……像未来碎片中那样，有人为因素？那个按下按钮的纹身主人？

他必须报警！可是，怎么说服他们？说自己在废弃观测站里看到了一个无面雕塑的警告？还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倒计时？他们只会把他当成疯子，甚至可能直接把他送回陆天明手里。

他想到了陆天明。陆天明有权限，有能力封锁大桥。但是……苏眠的警告犹在耳边：“小心陆天明！他不一定是敌人，但他所效忠的系统，可能已经被‘深渊’渗透！”

他能冒这个险吗？如果陆天明已经被渗透，他的警告只会打草惊蛇，甚至可能加速灾难的发生！

怎么办？到底该怎么办？！

【00:28:45】

【00:28:44】

……

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！

就在这时，他的手机（之前藏在身上，一直关机）突然震动了起来。他之前为了躲避追踪一直不敢开机，是谁在这个时候联系他？

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按下了接听键。

“林默！”电话那头传来赵岩压得极低、却充满惊惶的声音，“你在哪里？！你没事吧？陆调查员他们快把城市翻过来了！等等，先别说这个！有件很奇怪的事……”

“什么事？快说！”林默急道。

“刚才……实验室被封存的、你之前用‘记忆溯源’主机备份的、关于你和……和苏眠的一些早期非敏感数据……突然出现了异常波动和……丢失！”赵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，“不是黑客攻击，就像是……像是数据自己蒸发了一样！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

“而且什么？！”

“而且就在数据丢失的同时，我……我养的那只布偶猫，雪球，它……它好像不太对劲……”赵岩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它从昨天开始就没什么精神，刚才突然对着空荡荡的墙角发出威胁的低吼，然后……然后它好像不认得我了！我叫它的名字‘雪球’，它一点反应都没有，就像……就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样！”

轰——！

赵岩后面的话，林默已经听不清了。他的大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，瞬间一片空白！

数据蒸发……猫的名字……不认得了……

蚀痕！

现实层面的蚀痕！

不仅仅是对苏眠存在的抹除，这种诡异的“消失”和“遗忘”，开始蔓延了！蔓延到了与他相关的数据，甚至……蔓延到了他助手养的猫的名字上！

是因为他强行使用“记忆溯源”窥探未来，加剧了“因果污染”吗？还是因为他接近了“深渊”的入口，导致了现实稳定性的进一步崩塌？

第一个清晰的、发生在他熟悉圈子里的“蚀痕”，出现了！不是关于苏眠，而是关于一只猫的名字！

这证明，他所经历的一切，绝非孤立！这股力量的影响范围，正在扩大！

“林默？林默你还在听吗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！”赵岩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喊着。

林默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。

他看了一眼平板。

【00:22:11】

【00:22:10】

……

倒计时还在无情地跳跃。

大桥的灾难即将发生。

而现实的根基，已经开始在他身边悄然碎裂。

他猛地对着电话吼道：“赵岩！听着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你现在立刻离开实验室！离开城市！越远越好！不要相信任何人！包括陆……”
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
因为透过出租车的前挡风玻璃，西山跨江大桥巨大的桥身已经清晰可见。而就在大桥中段的位置，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、穿着深色风衣的身影，正凭栏而立。

与他未来碎片中看到的，那个站在崩塌桥梁核心点的身影，一模一样！

那个人影，似乎……正在看着他乘坐的这辆出租车！